溫溯

【方橙】一步之遥

嗨好久不见呀。

十二橙的一篇G文，祝你们新年快乐。

龙族背景，ooc。

山峰连成银白色悠长曲线作为雷克雅未克多年不变的背景，无论是漩涡翻卷的蔚蓝大海，还是仿佛将要凝结的寒冷空气，都为这座拥有邻里熟稔的小国特色城市赋予了独特魅力。从大教堂顶峰尽收眼底的城镇风光，到博物馆里雷神精致的青铜模型，甚至单纯的街道都被午后阳光和柔和配色渲染得迷人至极。而这一切的一切，最后都在方锐的单反相机里面凝缩成一整套柔美的相片。作为大学毕业后的实习旅行，拥有摄影爱好的方锐毫不犹豫地选择遥远的北欧国家冰岛作为目的地，然而相机内存和热切爱好得到了满足之后，就要启程去往执行部为他安排的工作地点，挪威。

方锐看握着地图的两端，对着挪威地图上方的大片冰蓝色暗自叹气愁苦，他想这正是船被困在了茫茫大海之中的主要原因。放下地图，整个无垠无际的海吸纳了他的兴致。一旦空闲无事，人的思绪就像猫手底下的毛线团四处乱滚，方锐从三年前刚来学校一路回想到毕业时导师对自己的“忠告”，叶修虚假的真情实感和掩不住的同情嘲讽着实让他心生不爽，自从听说他被学校派遣到这荒远的角落这家伙一直都那副模样。方锐唾弃着执行部的那群神经病的决定，也着实疑惑学校在千里之外的挪威是否还有个分部存在。

郁闷沉思之时，远处翻卷着海水的波浪镇得他猛然清醒，言灵是镰鼬的方锐比正常人的听觉灵敏不少，大海内部的咆哮轰鸣或是上空的电闪雷鸣都逃不过方锐的耳朵，甚至有些他无意探听的东西也蜂拥而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喧嚣声堵得他本来就烦躁困倦的心脏更加疲惫不堪。

他打算站起身来去洗把脸，路过船舱时看见几个挪威人正围着篝火唱歌，温暖而又遥远的光芒晃得他心底不大好受。当一把凉水泼上脸洗清了他的困意时，孤独感乘机抢占他的内心。室内空调的暖气终究还是让周围冰冷的凉气钻了空子，无孔不入侵入了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 。他一个翻身坐在了洗手台子上，他想也比混在那帮不知道说着哪国语言的人群中好。

忽然他感觉被一个眼神注视着，那个眼神温柔而又模糊，如此似曾相识，但仿佛离他那么遥远。淡淡的，熟悉的水墨香气传来，周围的一切都被氤氲成了空灵清远的水墨画卷。他转头看向了洗手台前的玻璃，那上面反射着一个姑娘巧笑倩兮，眼波流转，明艳的光芒最后落在他的身上。

他颇为惊讶，迟疑半晌喊起了他一向对她的称呼，同时瞬间理解了他乡遇故知成为人生四大喜之一的原因。船舱里响起了用慵懒声音低吟浅唱着的挪威歌谣，方锐从歌声中看见了自己生命里缓缓绽放的一年四季。

那是她的香水气味，方锐浑浑噩噩的想起来。

苏沐橙和方锐选择了靠近圣诞树的偏僻角落作为叙旧的地点，两个人提着酒瓶子一步一步踩在平稳的木质地板上，发出踏实而又平和的脚步声让方锐分外安心。温暖昏黄的灯光柔柔地笼罩着苏沐橙黑色的长发，落下一圈光晕，方锐打趣她说像是圣诞树上小天使挂饰的光环，然后苏沐橙就轻颤着笑了起来。两个人的谈话意想不到的愉悦与融洽，身旁的炉火屏蔽掉了大部分杂音，使得声音听起来像是亲密朋友的喁喁细语。苏沐橙对方锐的北欧之旅很感兴趣，方锐也不吝惜将拍摄的照片分享给她，苏沐橙眨巴眨巴眼，显露出那种小姑娘般的好奇神色，随即认真地翻阅起照片来。

这让方锐恍惚想起她第一次见苏沐橙的时刻。他将目光精准的偏转到窗外看似平静无澜的大海，海平线隐在墨黑色的雨云下，沉寂而又深邃，像极了方锐的眼睛。

学生会在那年九月的美国迎来了第四位A级血统的优秀学生，作为学生会副会长的苏沐橙出面迎接。他记得那天白色的礼鸽绕过学生会馆前的喷泉，水珠反射着明媚的阳光而熠熠生辉，修建得宛如高大教堂般的学生会会馆坐落在她身后，在成荫的梧桐树的遮掩下显示着高贵的美丽。

她语气平静，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抬起头用她那双楚楚动人的双眼注视着他，方锐听见她说，你好，我叫苏沐橙。

她黑色的发梢像是苏湖旁三月的柳梢轻拂过他的心尖，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墨气味唤醒了本性中对故乡的向往，他开始庆幸起了当初在叶修的忽悠下选择来学生会的决定。

他跟在苏沐橙后面四处打量起了周围的风景，在苏沐橙全面细致的讲解下仿佛又被镀金。他本就有高强的嘴皮子功夫，加上她本就是大他一岁的前辈，一句“沐姐姐，你这么讲究我简直就要爱上你啦”惹得苏沐橙抿唇轻声笑了起来，随即很快成为了一段校园的风流传奇。身为话题中心的苏沐橙并没有去解释什么的自觉，一副坦然模样地照顾着新来的学弟，同时恰到好处的保持了适当的距离，仿佛这就是她得天独厚的特长。

后来的相处不断地证实这一点，方锐每当想要看近苏沐橙漆黑的明眸，却发现那像是一潭深邃幽暗的泉水，他所有花言巧语或许都不足以踏进她的内心半步，就算她是如此的温柔，看起来仿佛只有一步之遥。

那时候方锐和高年级的新闻部部长魏琛关系不错，当时尚为一年级的方锐和三年级的魏琛同时挂了龙类历史这门科目，两个人坐在学生会的喷泉边一起喝起闷酒，痛斥起了教这门科目的铁面无私的韩教授。讲着讲着话题就变换了方向，健谈的魏琛朝方锐扒起了学校风云人物的故事，无意提起苏沐橙不为人知的身世背景以及和叶修十年一日的亲密关系。方锐听着莫名的郁闷烦躁，他指着天边那颗遥远的星星，吐了一口漫长的酒气，语气酸涩地对魏琛说:“人沐姐姐天生就是女神的料啊，神秘又漂亮，像不像天边那颗星星啊——”说完他眼前一黑朝后栽去，一头扎进了喷泉边的水池，狼狈的模样逗得魏琛哈哈大笑。

魏琛的笑声终于消停了，突兀地，他回过头看着狼狈的方锐，开口说道:“方锐，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喜欢就跟人妹子说，你憋这儿喝闷酒有个什么用，怂个屁啊。”

方锐伸手将濡湿的头发朝头后拨去，轻声回了句“嗯”。他的目光虔诚而又深情地朝遥远的天际聚焦，隐匿在漆黑宇宙幕布后的时间之手肆意拨转星河的流淌，细碎的光芒被撒进他的眼底，回想起来那个晚上疯狂而又舒适，像是人生最邋遢的梦想。

二年级时他接过一次A级的任务，单独去往坐落在墨西拿海峡边的西西里岛东端，那里寂寞而又优美，有着全世界最为迷人安静的夜景。只是当方锐端着通用狙击枪手持长刀在雨幕里与混血种混战时，他发自内心地开始痛恨这种暧昧朦胧的美感，耀眼的灯光迷离交错，在黑夜里迸发出令人迷惑的光芒，苏沐橙的背影就无法抑制的从心底钻了出来，他屏息凝神，奋力地将漂亮姑娘的身影从脑海里一扫而空。

她实在是太遥远了吧，周围莫名其妙传来的迷人香气让他总想起一些柔软的思绪，他忽然很想知道她现在正在做着什么，会不会是在学生会馆的聚会灯光下翩跹起舞，还是在图书馆里彻夜苦读准备考试。他几乎能想象的到她做这些事情的模样，这点点滴滴都是他温柔而又缥缈的心事。

他笑了起来，嘴角流下一滴湿润的雨水，眼里的目光猛然变得凛冽而尖利，渗人的寒意凝结在他的眉梢，四处飞散的镰鼬不断将周围的讯息送达到他的耳边，使他脑内的思绪陡然变得清晰明朗，战意奏为了战栗的乐章，粘稠的雨滴附在他身上，像是甩不掉的阴霾。

他发现了那个躲在暗处狡猾的混血种。

当刀锋抹过混血种的脖子时，他以为一切都将要悄然结束了，浑然不知有位敌人的气息被巧妙的淹没在倾盆大雨之中，待疲惫喘息的他忽然惊觉敌人的袭击，一颗贴他身侧而来的子弹已经精准的击中了敌人，他只看到了在夜空中绽放的血花，溅上了他的面颊。

埋伏在暗处的任务协助者苏沐橙终于现了身，身上的红色风衣被雨水淋湿颓然垂在身侧，额前齐整的黑发被雨水濡湿贴上了面颊，白皙的脸被冻得通红，眼神锐利，那是她不近人情的肃杀之美。方锐被她的目光熨得滚烫，他伸手抹掉脸颊上的雨水，苏沐橙的红色身影被烙进了他的眼底，他努力地弯起嘴角，认真地朝她笑起来，代替那句说不出口的“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后来苏沐橙三年到期毕业，去执行部继续从事她引以为傲的屠龙事业，学校尊重她的意愿没有公开她的去处，从此方锐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当方锐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时，苏沐橙已经靠着窗户昏昏欲睡，睫毛弯弯像极了停靠在时光深处的蝴蝶扑扇翅膀。几乎方锐倾身便可数清她睫毛的数量，他们之间还是多年之前的距离，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千百个白昼日暮。他看着她的面庞，莫名的想其实苏沐橙也是孤独的小小星球也说不定，在漆黑的夜空中发散光芒，将冰冷的夜映得温暖美丽，哪怕隔着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距离。

他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没有再想下去。

船上的背景音乐已被替换为了应景的圣诞名曲，曲声自然而然地吐露着年代的陈旧感，轻盈而又欢快。十二点的钟声早已敲响，浑厚而又低沉，方锐喜爱这种真实的感觉。他一向是爱这样真诚，这样清澈的东西，例如摄影，例如钟声，但好像苏沐橙给他的感觉并非如此，她更多的让她想起冰岛的极光，耀眼夺目，绝世而独立。

他笑了起来。

隔天当方锐听到海面的情况有所好转时心里轻松了许多，一夜航行之后，大概很快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他站在甲板上凭栏远眺，红色夹杂着橙色的光晕从海平线那边渗透入海面，半个火红色的圆面挣脱了黑暗从世界的那边款款而来。无论在哪里，光明都是绝对的主宰。

口袋里的手机莫名响了起来，方锐有些疑惑，记忆中自己的手机一直是静音模式。忽然回想起那天扶苏沐橙回房时，她的手机被遗留在了桌子上，自己回到船舱时看到帮她保存了起来。铃声是那首著名的一步之遥，方锐不知道为什么苏沐橙会喜欢这样的歌曲。

被苏沐橙的手机判定为了广告电话而自动停息，方锐握着她的手机沉思了半晌，做了一个冲动而又冒失的决定。他打开手机的摄影软件，对着海那边的光辉，他的声音莽撞的闯入了手机的画面，温和而又沉缓，仿佛在念世界上最为动人的情话。

他说:“嗨沐姐姐，早上好，你看到这段视频时我已经在挪威啦。我没有问你在哪里做执行专员，但是希望你在那个国家里过得很好。再见啦，祝你在去往我看不到的地方的路上，一路顺风。”

他关掉手机，嘱咐一旁的侍者将手机转交给苏沐橙。回头望去，远处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它完整的面庞，他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他想，是时候重头开始。

苏沐橙从宿醉中脱离出来时，隔壁客房的挪威人吵闹声早已被按下了终止键，她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生命里抽离，让她一下子承受不了分崩离析的错觉。揉了揉惺忪睡眼，侍者的敲门声就很适宜的响了起来。她接过手机，没怎么想把它随手搁置在了洗漱台上，外面的风雨早已经停息化为空气里的水雾，湿润的空气又被寒冷凝结，通过窗户的缝隙像刀一般划过她的面颊，她想起一个下雨天。

那次方锐出任务时，学校决定派学生会的成员去协助他，她并没有想到无意中竟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回校以后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透露出任务的细节，在论坛上流传的方锐英雄救美的传说大抵都是魏琛同志编纂的美好故事。

回来之后的数不清是第多少个夜晚，她反常的留在学生会迟迟未回宿舍引起了叶修的好奇。窗外零星的灯光拼凑出学校应该有的活力光芒，她就看着窗外的墨色忽然轻笑起来。她转头，对叶修说:“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也是在这样的夜里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喔，那个时候他全身都是血，却还不服输的朝我努力的微笑。真是像个赌气的小孩子。”她的笑意越发浓烈，眉眼弯弯，酒窝里盛满了甜味。

“有喜欢的男生了，很好啊。”叶修对她说，看着这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姑娘。

“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她顿了顿，看向窗外寂静的夜色，朦胧而美好。“他一次都没有说过。”

两人都没有再次开口。

两个孤独的身影在学生会馆中长久的停留着，苏沐橙的瞳孔像是盛满了整个银河的酒杯，丰盈温润，她想她或许不会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惧去主动，恐惧去相信，负面的情绪都被包裹在平静而又精致的外表下，这些方锐从未知情，她从不给他了解自己的机会。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伸出手放在嘴角，拉扯着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墨黑色的瞳孔漆黑如洞。将手机锁屏解开时她看到了方锐的视频，他开始开口，红色的太阳光晕进入苏沐橙的视线，恍如隔世。船内的挪威站到站提示音也响了起来，冰冷机械发出的“祝您旅途愉快”的声音让她身上无不在阵阵发麻，外面熟悉的脚步声重重叠叠，仿佛一直走到时光的尽头。

苏沐橙听着方锐沙哑的声音，用尽了最后的勇气朝屏幕笑了起来。她瞳孔里的黑色散尽，像是此刻乍晴的天，声音如同羽毛，干燥而又温暖。

“方锐，一路顺风。”她说。

后记:

“最后留在记忆深处的总是些飘渺的东西，就像你记住一个人往往不是因为她美，很多年后你连她的样子都忘记了，可偶然在人流如织的街头闻到她惯用的香水味，你惊悚中下意识回过头去，却只看见万千过客的背影。你这才想起即使刚才和你擦肩而过的的确是她，即使你跟她面面相对，你也未必能认出她今天的样子了”